第十三章 暴雨（1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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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 1
“前面的，快点！”
坡路高处的红衣大喊道，雨水如猛兽般从天而降，捕食着所有干燥。
阿比尤落顷刻间变成了一座潮湿难忍的城市，那些愤怒的雨珠砸在地上，水沫四溅，混杂着蒸汽和市中心过分的香水味钻进人们的裤腿。
手持警棍的卫兵驱赶着D级，就像把他们关入羊圈。
这条坡路上的D级已然如同一锅乱炖的粥，有的是工具和十几帝国币在腰间叮当作响的工人，有的是衣衫褴褛的流浪汉，更多的是住在边区的普通群众，其间混入了几个阿比尤落公民，他们年纪不大，穿着D级的衣服在边区探险，不小心被卫兵一视同仁了。
此刻他们正哭着奋力伸出手示意自己的公明身份，但人太多，红衣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。
安娜快喘不过气了，他周围布满了身躯僵硬的同胞，胳膊肘不时顶到他，身后的人有时像受了惊吓一样往前用力的挤动，他就像是一颗工具盒里面的螺丝钉，被许多铁钳夹住，掩埋。还有一定距离，但安娜已经能闻见地下室发霉的气味，他隐约看到前面那个不大的铁门后有一名身材肥胖的红衣，那人正在胡乱地检查进入地下室的D级，时常随意放进去几个漏网之鱼。
雨水越下越大，坡路上的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，汗水和雨水分不清了，头发贴着额头，衣服黏在身上，浑身的不自在，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做不了。孩子们在大哭，声响却被雷声覆盖，一名母亲用手护着婴儿的头，她的头发挡住了视线，只能被身后的人流明示着前进的方向，有几个工人借着身高不断昂头向黑暗处望去，或是使劲儿掏出来干巴巴的胳膊挥舞着寻找自己的家人。
安娜戴着时讯环的那只手紧攥着，他知道澜此刻一定找了他不少次......
别担心澜......安娜心说.....我马上就进去了，进去就有机会了，进去就有机会了......
“你！停下。”地下室口的胖子吼道。
安娜前面的队伍猛地被停止了，致使身后的人更进一步涌了上来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这，这是我的手环啊！”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的工人。
“老子知道这是你的手环！庇护所不让带，取下来！”
“不行！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！”
“就是皇帝送给你的也不行！取下来！”
年轻工人身后的几名老工人此刻满腔怒火，他们在一名黑皮肤的D级带领下一齐向那个胖子抗议。
“我们要联系家人！”
“这里根本待不了！”
“为什么要拿走我们的手环？！不是所有人都有！”
“工人险里可没写这条！”
“为什么不提前通知？！工头都没告诉我们！”
“这雨要下多久啊？”
“我们要在那里面待到什么时候？”
众人纷纷发出提问、不安和愤恨，被挤的快要晕过去的老D级也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附和着什么。
“安静！”
两声枪响从坡路上传来，所有人顿时屏住呼吸，向上抬头，只见暴雨中的高台上站着一个挺拔的卫兵，他左眼被一只电子眼替换，此刻正以一种非凡的诡异方式迅速转动着。
“你们想活命，就给我快点！”
说罢他朝地下室口的胖子抬了抬下巴，胖子就一脸不耐烦地放行了那个戴着手环的年轻工人。
“都快点！”胖子声音含糊，像是闷在了水里。
队伍有了些许缝隙，安娜也得以好好呼吸一口了。
独眼卫兵的目光落在了杰森身上，他跟身旁的红衣说了些什么，就走下高台消失了。
终于轮到安娜的时候，那个胖子眼睛一亮，肥大的腮帮子上下蠕动着，声音沙哑地说：
“停下小子。”
他满口酒气，用一只胳膊直接揽过安娜，力气不小。
“啧啧，挺俊俏啊......”
那双手在安娜身上不像是检查，它们意思性地划过裤兜，就朝着其他地方摸去......
“不错啊......”
忽然，身后一个猛撞将惊慌失措的安娜直接推进了地下室。
“能不能走快点！后面的人都要挤死了！”
安娜眼里露出喜悦的光芒，他看到杰森代替了自己的位置，那个胖子顿时脸色难看，但又公务在身似的检查了一番，被横肉拉成一条缝隙的眼不时不怀好意地看向长发的小行星人。
几分钟后，杰森和安娜并肩挤在了同一人群里。
地下室亮起了一盏暗淡的白灯。
2
——启动正常，祝好运。
一则消息显示在上尉的面前，他嘴角抽搐了一下，抬眼注视着窗外势如猛兽的暴雨，神情悠然，心中不免升起喜悦，当他想到市中心边缘的所有D虫都已经按照计划被送往地下城时，他差点开怀大笑。
这感觉就像在清理帝国的垃圾，先从我们引以为傲的阿比尤落中心开始，何其畅快！他心中喊道。约沙法这个老东西没有让我失望，没有他的帮助，这场雨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，啊，皇帝，尊敬的皇帝，相信我，我会让他们的消失就像一场营救意外。
可上尉接着又产生了一股厌恶，虽说他在情报部门工作已久，但所从事之事多是些快活儿，暗杀，战斗，刀起刀落的利索事情，像这样要动脑子玩谋划的策略，从来不是上尉的首选。无奈星盘的内阁过于偏袒慢慢做事，连参孙在内的一众智者都表示如果直接进行清理，则会激起反抗势力的愤恨，产生大规模冲突，反抗势力......上尉心说，帝国现在就像个窝囊废，难道还要怕一帮老鼠么？
以及，那个外交官，要命的塞巴斯。
他不仅得到了D虫的信任，还在公民和星盘人心里有着较为良好的印象，是个不能随便动的人。本以为他就会这样安安静静的，没曾想他区区一介文官，竟然能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直接影响了星盘内阁的选择，为他的心肝宝贝们博取了些许时间。这个塞巴斯明显不对劲，他太爱D虫了，但怎么也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。可他也不算个有脑子的人，呵，他不明白自己试图拯救的，只是时间罢了。
老东西参孙，这些星盘智者，日轮的长老都在干些什么？他们难道看不出来塞巴斯的问题么？
上尉永远无法相信的是，一个人在群众心里的名望有多大的力量，他只相信在被枪顶着脑门的时候，任谁都要坦白，至于那些不坦白的，枪就会走火咯。
凡事还是要靠自己，从这场暴雨开始，我就要让他的所有作为功亏一篑，同时还要当着他的面报丧，一举两得。
多希望这场雨可以每周下一次啊......上尉默默感慨道，虽然他很享受亲自动手，站在某个集中营内指挥着手下的魑魅魍魉，但此刻，他总算发掘了谋略和计划的好处，那就是升官，如果他只是个刽子手，那么皇帝不可能会重用他，但如果他即是个冷酷无情、下手干净的刽子手，也是个弹指一挥，就能消除威胁的谋士，那终有一天，他就能在内阁里平起平坐，面朝那帮老家伙，多么美妙的场景！
上尉闭上眼，想到日后的某天他侄子站在他面前，恭敬地向他求教，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扬，像在品味一道完美的菜肴。
眼看就要到市政楼了，暴雨已经不停歇地下了半个小时，四处可见大小的积水正在上升，按照这个速度，到今日傍晚时分，地下城里的D虫就该死绝了。闷死，淹死，呼.....上尉最后默默说道，可惜我看不见啊。一旁的卫兵似乎打了个冷颤。
市政楼内，办公室。
“长官，人齐了。”希瑟在门口说，略显神经质的面庞此刻多了些憔悴，但仍有一种精干的美。
外交官点点头，将香烟塞回衣兜里。
“琼斯。”他说。“马上要到的是昆延上尉，你和他在工程站里曾有过接触，请你保持冷静。希瑟，叫他们准备好。”
秘书听后再次离去，留下澜和塞巴斯两人。
澜感觉自己并没有听清外交官的意思，因为无论来的是谁，就算是希古来了，也不会影响她此刻的心情。现在的澜异常冷静，她知道面前的外交官有一个计划，这个计划包涵了将安娜从地下城里拉出来，其他的部分则与自己无关，但并非是寄托了希望于塞巴斯，澜冷静的原因还有一条，就是刚刚她收到了鲁迪的来信。
鲁迪查出了地下城的逃生路线，距离市政楼只有五公里，是地下废水池的所在位置，收到这条信息后，澜就开始制定了自己的计划，将自己放在塞巴斯的计划内，万一眼前的外交官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正直，那么她也不会就此僵硬在原地。
没人能圈住并完全指挥她，即使众人的目的一致。
“我明白，长官。”澜说道。
门外传来有力的脚步声，它抵达门外时戛然而止，随即传来的是一阵不符合这铿锵有力的脚步的轻叩声。
“请进。”
“唔，塞巴斯长官，您还好么？”昆延的问候听起来担忧，但实际没有任何情绪。
“多亏了天气部门的及时预警，你看，我差点就湿了这身官服。”塞巴斯说。
“您放心，官服湿了，我哪里还有更好的，金丝款的您随便挑。”
“上尉。”塞巴斯一改刚刚的冷静，表现出有些慌张的样子。“为什么我没有得到疏散的消息?”
“哎，长官，事发实在是太突然了，我们来不及挨个通报啊，所以我只能擅自做主了。您是知道的，D级群众的房屋建设一直存在很大的问题，别说是暴雨，就是一阵大风都有可能引发坍塌，市长包裹您在内早就在推行翻新，要不是这个城市里的资本家们处处阻拦，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实行好呢？这帮该死的害虫，我真希望自己有权利把他们关进监狱！”上尉假惺惺的样子令人反感。“现在已经出现了停电等问题，一些D级被困在了地下管道里，我已经派人去营救了，您管辖区域内的群众，我把他们暂时安排到了地下城避雨，那里有吃的，也有喝的，每个人都可以联系到家人，虽说地下城尚有瑕疵，但绝对不会造成问题的，我向您保证，皇帝保佑，我们一定能尽快度过这次危机！”
一旁的澜听到这番话，差点没忍住面部的表情，她转忙放缓紧绷的神经，慢慢转过脸去，以防上尉看到她眼中的愤怒。
“可是地下城还是......市政大楼可以容纳下不少D级，图书馆也可以......”塞巴斯慌张的样子真实无比。
“塞巴斯长官！”昆延哀叹道。“您又不是不了解这个城里的公民怎么看待D级群众，他们可不像我们一样理智善良，这样带来不好的社会影响，皇帝那里根本没法交代啊。哎，长官，您就放心好了，这只是一场暴雨而已，用不了多久就会过去的。”
“上尉，我知道，但只是暴雨的话，就应该让他们留在工作场所，换做我就会这么做。”外交官的声音有些指责和愤愤。
“您是在质疑我的疏散计划吗？还是在质疑自然的威力？容我提醒您，四年前的暴雨夺走了几百多人的性命！他们就是如您所说般留在了工作场所，最终被洪流卷席而走的。”
“我知道，上尉，可是地下城还是很危险，您的疏散计划不全面。”
“这是应对危机的直觉反应，其中兴许存在漏洞，但总体上请您相信我。”上尉说着，心里其实已经被塞巴斯的慌张迷住了，他非常享受这场谈话，更非常享受看到外交官没有办法。
“那我愿意帮助您一起执行。”塞巴斯说。“请您告诉我，为什么要封锁市政楼？”
“塞巴斯长官，这是皇帝的直接命令，我怎么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？我只是个听命服从的士兵啊。”上尉撒起谎来连自己都信了。
“我请求连线内阁，请求离开市政楼，辅助新一轮的救援计划。”塞巴斯大声讲到。
“恕我不能同意您的请求，而且受暴雨影响直接线路已经断了。”上尉严厉地说道。“外交官，请您注意一下危机期间自己的心态，您这样不冷静完全不像个帝国官员！”
“该死的！昆延！我不能放任不管！”
“您可以质疑我的疏散计划，但是您不能质疑皇帝的直接命令，请您就此打住，不然我没法讲人情了！”昆延的声音压过了外交官。
“上尉......”塞巴斯双手撑着桌子，仿佛精疲力尽。“看在交往这么久的份上，您帮帮我吧......”
“对不起，塞巴斯长官，我没有办法。”昆延叹息着。“但是以个人名义，以您的朋友的名义，我向您担保，我的疏散计划是安全的。”
“只是暂时......”
“如果出现了严重的问题，我亲自罢免官职！您知道我视这个位置如生命，所以我再以官职向您担保！”
外交官抬起阴柔的面孔，深邃的眼睛望向上尉，仿佛说你在骗人，上尉也察觉到了他眼里的怀疑，但此刻的二人都在顺着一场戏演下去。
“塞巴斯长官，您放心吧。”昆延放缓语调。
外交官转脸看向暴雨洗涤的风景，沉默不语。
“琼斯，和长官走的近是好事，现在是紧迫阶段，你多陪陪他吧。”上尉离开前补充道。
在观察塞巴斯的过程中，上尉发现了墙面上被移动过的油画。此刻他心情大好，结合外交官的种种表现来看，这个人现在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，这间小办公室里有不少秘密。
当上尉走出市政楼时，路过了几个身材魁梧的人，他回头望了一眼外交官的办公室，一个阴险的微笑浮现在他脸上。
看来已经把他逼到份上了，不出所料，他会违抗命令离开市政楼。上尉心想。一个人最大的弱点就在他心爱的事物上。
可他不会轻易让自己被罢职，这个外交官心思还算缜密，他应该能想到这条命令并非皇帝直接下达的，如果让他掌握了确凿的证据，也算件麻烦事了。
伪造命令这件事，对于上尉而言最多就是监禁几日，写份报告，然后回职，昆延早就把这种权谋玩的花样百出，他所有所谓的“皇帝下达”，大多是假的，但每次事成之后，昆延总有办法让老希古相信这条命令就是自己亲自下达的。
最知名的一次是三年前自由兵团的屠杀，昆延封锁了C2星区的轨道，捕获了一艘内有潜伏者的物资船，船上有船员在内32人，其中确定存在10名自由兵。
得知这一消息后，昆延想都没想，就直接用轨道炮将物资船炸了个稀巴烂，随后他被带上军事法庭，以侵害公民生命安全为由受审。
可昆延早在开炮以前，便已经把船内剩下的所有公民信息伪造成了“自由意愿支持者。”和“狂热份子。”，得益于情报部门的便捷和主脑的直接使用权，昆延能篡改几乎任何信息，使其合理化。当事件的报告交到皇帝面前时，老希古只是匆匆看了一眼，就明确了这一事件如果是自己处理，方式也跟这个中尉一样。
事后，昆延只在军事法庭呆了2个小时，就出来了。第二天，他便面见皇帝，成为了上尉至今。
也正是因为这个事件，昆延在内阁里常常受到鄙夷。
现在，只需要等待外交官鲁莽行事。
单单一项罢职还是不够的，昆延回忆起墙面上的油画，进入房间前外交官随身秘书的表情，还有那几个刚刚看见的随从，随即命令卫兵密切监视塞巴斯的所有通讯信息，他期盼对方还有更大的漏洞，一旦出现，必定足以一劳永逸地葬送这个敌人。
“去中心医院。”
“遵命长官。”
办公室内。
昆延走后，澜给鲁迪发送了一个隐秘的压缩包，里面的代码可以创建影子聊天室，使两人不受暴雨和监视的影响秘密联系，鲁迪似乎很激动这种违法行为，他在飞船上愉快地收下了代码。
“我知道你要做什么。”鲁迪的消息闪烁起来。“Bravo。”
澜发了一个拜托了的表情。
“放心琼斯，交给我吧。”
在面临危机时，鲁迪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兴奋和跃跃欲试。
“长官，准备好了。”希瑟在塞巴斯身旁说道，窗外的暴雨愈演愈烈。
“琼斯。”外交官刚刚的慌张不见踪影。“我需要你留下。”
塞巴斯在保护面前这个女孩，到了这一步，能少牵扯一些人就是成功。
果然.....澜心想，无论对方是要保护自己还是怎样，现在她已经从计划中被剔除了，她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，明亮的瞳孔蕴含着许多思考，外交官便没再在意，转而对一旁的希瑟做了一个手势。
“开始吧。”
“前面的，快点！”
坡路高处的红衣大喊道，雨水如猛兽般从天而降，捕食着所有干燥。
阿比尤落顷刻间变成了一座潮湿难忍的城市，那些愤怒的雨珠砸在地上，水沫四溅，混杂着蒸汽和市中心过分的香水味钻进人们的裤腿。
手持警棍的卫兵驱赶着D级，就像把他们关入羊圈。
这条坡路上的D级已然如同一锅乱炖的粥，有的是工具和十几帝国币在腰间叮当作响的工人，有的是衣衫褴褛的流浪汉，更多的是住在边区的普通群众，其间混入了几个阿比尤落公民，他们年纪不大，穿着D级的衣服在边区探险，不小心被卫兵一视同仁了。
此刻他们正哭着奋力伸出手示意自己的公明身份，但人太多，红衣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。
安娜快喘不过气了，他周围布满了身躯僵硬的同胞，胳膊肘不时顶到他，身后的人有时像受了惊吓一样往前用力的挤动，他就像是一颗工具盒里面的螺丝钉，被许多铁钳夹住，掩埋。还有一定距离，但安娜已经能闻见地下室发霉的气味，他隐约看到前面那个不大的铁门后有一名身材肥胖的红衣，那人正在胡乱地检查进入地下室的D级，时常随意放进去几个漏网之鱼。
雨水越下越大，坡路上的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，汗水和雨水分不清了，头发贴着额头，衣服黏在身上，浑身的不自在，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做不了。孩子们在大哭，声响却被雷声覆盖，一名母亲用手护着婴儿的头，她的头发挡住了视线，只能被身后的人流明示着前进的方向，有几个工人借着身高不断昂头向黑暗处望去，或是使劲儿掏出来干巴巴的胳膊挥舞着寻找自己的家人。
安娜戴着时讯环的那只手紧攥着，他知道澜此刻一定找了他不少次......
别担心澜......安娜心说.....我马上就进去了，进去就有机会了，进去就有机会了......
“你！停下。”地下室口的胖子吼道。
安娜前面的队伍猛地被停止了，致使身后的人更进一步涌了上来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这，这是我的手环啊！”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的工人。
“老子知道这是你的手环！庇护所不让带，取下来！”
“不行！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！”
“就是皇帝送给你的也不行！取下来！”
年轻工人身后的几名老工人此刻满腔怒火，他们在一名黑皮肤的D级带领下一齐向那个胖子抗议。
“我们要联系家人！”
“这里根本待不了！”
“为什么要拿走我们的手环？！不是所有人都有！”
“工人险里可没写这条！”
“为什么不提前通知？！工头都没告诉我们！”
“这雨要下多久啊？”
“我们要在那里面待到什么时候？”
众人纷纷发出提问、不安和愤恨，被挤的快要晕过去的老D级也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附和着什么。
“安静！”
两声枪响从坡路上传来，所有人顿时屏住呼吸，向上抬头，只见暴雨中的高台上站着一个挺拔的卫兵，他左眼被一只电子眼替换，此刻正以一种非凡的诡异方式迅速转动着。
“你们想活命，就给我快点！”
说罢他朝地下室口的胖子抬了抬下巴，胖子就一脸不耐烦地放行了那个戴着手环的年轻工人。
“都快点！”胖子声音含糊，像是闷在了水里。
队伍有了些许缝隙，安娜也得以好好呼吸一口了。
独眼卫兵的目光落在了杰森身上，他跟身旁的红衣说了些什么，就走下高台消失了。
终于轮到安娜的时候，那个胖子眼睛一亮，肥大的腮帮子上下蠕动着，声音沙哑地说：
“停下小子。”
他满口酒气，用一只胳膊直接揽过安娜，力气不小。
“啧啧，挺俊俏啊......”
那双手在安娜身上不像是检查，它们意思性地划过裤兜，就朝着其他地方摸去......
“不错啊......”
忽然，身后一个猛撞将惊慌失措的安娜直接推进了地下室。
“能不能走快点！后面的人都要挤死了！”
安娜眼里露出喜悦的光芒，他看到杰森代替了自己的位置，那个胖子顿时脸色难看，但又公务在身似的检查了一番，被横肉拉成一条缝隙的眼不时不怀好意地看向长发的小行星人。
几分钟后，杰森和安娜并肩挤在了同一人群里。
地下室亮起了一盏暗淡的白灯。
2
——启动正常，祝好运。
一则消息显示在上尉的面前，他嘴角抽搐了一下，抬眼注视着窗外势如猛兽的暴雨，神情悠然，心中不免升起喜悦，当他想到市中心边缘的所有D虫都已经按照计划被送往地下城时，他差点开怀大笑。
这感觉就像在清理帝国的垃圾，先从我们引以为傲的阿比尤落中心开始，何其畅快！他心中喊道。约沙法这个老东西没有让我失望，没有他的帮助，这场雨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，啊，皇帝，尊敬的皇帝，相信我，我会让他们的消失就像一场营救意外。
可上尉接着又产生了一股厌恶，虽说他在情报部门工作已久，但所从事之事多是些快活儿，暗杀，战斗，刀起刀落的利索事情，像这样要动脑子玩谋划的策略，从来不是上尉的首选。无奈星盘的内阁过于偏袒慢慢做事，连参孙在内的一众智者都表示如果直接进行清理，则会激起反抗势力的愤恨，产生大规模冲突，反抗势力......上尉心说，帝国现在就像个窝囊废，难道还要怕一帮老鼠么？
以及，那个外交官，要命的塞巴斯。
他不仅得到了D虫的信任，还在公民和星盘人心里有着较为良好的印象，是个不能随便动的人。本以为他就会这样安安静静的，没曾想他区区一介文官，竟然能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直接影响了星盘内阁的选择，为他的心肝宝贝们博取了些许时间。这个塞巴斯明显不对劲，他太爱D虫了，但怎么也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。可他也不算个有脑子的人，呵，他不明白自己试图拯救的，只是时间罢了。
老东西参孙，这些星盘智者，日轮的长老都在干些什么？他们难道看不出来塞巴斯的问题么？
上尉永远无法相信的是，一个人在群众心里的名望有多大的力量，他只相信在被枪顶着脑门的时候，任谁都要坦白，至于那些不坦白的，枪就会走火咯。
凡事还是要靠自己，从这场暴雨开始，我就要让他的所有作为功亏一篑，同时还要当着他的面报丧，一举两得。
多希望这场雨可以每周下一次啊......上尉默默感慨道，虽然他很享受亲自动手，站在某个集中营内指挥着手下的魑魅魍魉，但此刻，他总算发掘了谋略和计划的好处，那就是升官，如果他只是个刽子手，那么皇帝不可能会重用他，但如果他即是个冷酷无情、下手干净的刽子手，也是个弹指一挥，就能消除威胁的谋士，那终有一天，他就能在内阁里平起平坐，面朝那帮老家伙，多么美妙的场景！
上尉闭上眼，想到日后的某天他侄子站在他面前，恭敬地向他求教，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扬，像在品味一道完美的菜肴。
眼看就要到市政楼了，暴雨已经不停歇地下了半个小时，四处可见大小的积水正在上升，按照这个速度，到今日傍晚时分，地下城里的D虫就该死绝了。闷死，淹死，呼.....上尉最后默默说道，可惜我看不见啊。一旁的卫兵似乎打了个冷颤。
市政楼内，办公室。
“长官，人齐了。”希瑟在门口说，略显神经质的面庞此刻多了些憔悴，但仍有一种精干的美。
外交官点点头，将香烟塞回衣兜里。
“琼斯。”他说。“马上要到的是昆延上尉，你和他在工程站里曾有过接触，请你保持冷静。希瑟，叫他们准备好。”
秘书听后再次离去，留下澜和塞巴斯两人。
澜感觉自己并没有听清外交官的意思，因为无论来的是谁，就算是希古来了，也不会影响她此刻的心情。现在的澜异常冷静，她知道面前的外交官有一个计划，这个计划包涵了将安娜从地下城里拉出来，其他的部分则与自己无关，但并非是寄托了希望于塞巴斯，澜冷静的原因还有一条，就是刚刚她收到了鲁迪的来信。
鲁迪查出了地下城的逃生路线，距离市政楼只有五公里，是地下废水池的所在位置，收到这条信息后，澜就开始制定了自己的计划，将自己放在塞巴斯的计划内，万一眼前的外交官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正直，那么她也不会就此僵硬在原地。
没人能圈住并完全指挥她，即使众人的目的一致。
“我明白，长官。”澜说道。
门外传来有力的脚步声，它抵达门外时戛然而止，随即传来的是一阵不符合这铿锵有力的脚步的轻叩声。
“请进。”
“唔，塞巴斯长官，您还好么？”昆延的问候听起来担忧，但实际没有任何情绪。
“多亏了天气部门的及时预警，你看，我差点就湿了这身官服。”塞巴斯说。
“您放心，官服湿了，我哪里还有更好的，金丝款的您随便挑。”
“上尉。”塞巴斯一改刚刚的冷静，表现出有些慌张的样子。“为什么我没有得到疏散的消息?”
“哎，长官，事发实在是太突然了，我们来不及挨个通报啊，所以我只能擅自做主了。您是知道的，D级群众的房屋建设一直存在很大的问题，别说是暴雨，就是一阵大风都有可能引发坍塌，市长包裹您在内早就在推行翻新，要不是这个城市里的资本家们处处阻拦，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实行好呢？这帮该死的害虫，我真希望自己有权利把他们关进监狱！”上尉假惺惺的样子令人反感。“现在已经出现了停电等问题，一些D级被困在了地下管道里，我已经派人去营救了，您管辖区域内的群众，我把他们暂时安排到了地下城避雨，那里有吃的，也有喝的，每个人都可以联系到家人，虽说地下城尚有瑕疵，但绝对不会造成问题的，我向您保证，皇帝保佑，我们一定能尽快度过这次危机！”
一旁的澜听到这番话，差点没忍住面部的表情，她转忙放缓紧绷的神经，慢慢转过脸去，以防上尉看到她眼中的愤怒。
“可是地下城还是......市政大楼可以容纳下不少D级，图书馆也可以......”塞巴斯慌张的样子真实无比。
“塞巴斯长官！”昆延哀叹道。“您又不是不了解这个城里的公民怎么看待D级群众，他们可不像我们一样理智善良，这样带来不好的社会影响，皇帝那里根本没法交代啊。哎，长官，您就放心好了，这只是一场暴雨而已，用不了多久就会过去的。”
“上尉，我知道，但只是暴雨的话，就应该让他们留在工作场所，换做我就会这么做。”外交官的声音有些指责和愤愤。
“您是在质疑我的疏散计划吗？还是在质疑自然的威力？容我提醒您，四年前的暴雨夺走了几百多人的性命！他们就是如您所说般留在了工作场所，最终被洪流卷席而走的。”
“我知道，上尉，可是地下城还是很危险，您的疏散计划不全面。”
“这是应对危机的直觉反应，其中兴许存在漏洞，但总体上请您相信我。”上尉说着，心里其实已经被塞巴斯的慌张迷住了，他非常享受这场谈话，更非常享受看到外交官没有办法。
“那我愿意帮助您一起执行。”塞巴斯说。“请您告诉我，为什么要封锁市政楼？”
“塞巴斯长官，这是皇帝的直接命令，我怎么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？我只是个听命服从的士兵啊。”上尉撒起谎来连自己都信了。
“我请求连线内阁，请求离开市政楼，辅助新一轮的救援计划。”塞巴斯大声讲到。
“恕我不能同意您的请求，而且受暴雨影响直接线路已经断了。”上尉严厉地说道。“外交官，请您注意一下危机期间自己的心态，您这样不冷静完全不像个帝国官员！”
“该死的！昆延！我不能放任不管！”
“您可以质疑我的疏散计划，但是您不能质疑皇帝的直接命令，请您就此打住，不然我没法讲人情了！”昆延的声音压过了外交官。
“上尉......”塞巴斯双手撑着桌子，仿佛精疲力尽。“看在交往这么久的份上，您帮帮我吧......”
“对不起，塞巴斯长官，我没有办法。”昆延叹息着。“但是以个人名义，以您的朋友的名义，我向您担保，我的疏散计划是安全的。”
“只是暂时......”
“如果出现了严重的问题，我亲自罢免官职！您知道我视这个位置如生命，所以我再以官职向您担保！”
外交官抬起阴柔的面孔，深邃的眼睛望向上尉，仿佛说你在骗人，上尉也察觉到了他眼里的怀疑，但此刻的二人都在顺着一场戏演下去。
“塞巴斯长官，您放心吧。”昆延放缓语调。
外交官转脸看向暴雨洗涤的风景，沉默不语。
“琼斯，和长官走的近是好事，现在是紧迫阶段，你多陪陪他吧。”上尉离开前补充道。
在观察塞巴斯的过程中，上尉发现了墙面上被移动过的油画。此刻他心情大好，结合外交官的种种表现来看，这个人现在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，这间小办公室里有不少秘密。
当上尉走出市政楼时，路过了几个身材魁梧的人，他回头望了一眼外交官的办公室，一个阴险的微笑浮现在他脸上。
看来已经把他逼到份上了，不出所料，他会违抗命令离开市政楼。上尉心想。一个人最大的弱点就在他心爱的事物上。
可他不会轻易让自己被罢职，这个外交官心思还算缜密，他应该能想到这条命令并非皇帝直接下达的，如果让他掌握了确凿的证据，也算件麻烦事了。
伪造命令这件事，对于上尉而言最多就是监禁几日，写份报告，然后回职，昆延早就把这种权谋玩的花样百出，他所有所谓的“皇帝下达”，大多是假的，但每次事成之后，昆延总有办法让老希古相信这条命令就是自己亲自下达的。
最知名的一次是三年前自由兵团的屠杀，昆延封锁了C2星区的轨道，捕获了一艘内有潜伏者的物资船，船上有船员在内32人，其中确定存在10名自由兵。
得知这一消息后，昆延想都没想，就直接用轨道炮将物资船炸了个稀巴烂，随后他被带上军事法庭，以侵害公民生命安全为由受审。
可昆延早在开炮以前，便已经把船内剩下的所有公民信息伪造成了“自由意愿支持者。”和“狂热份子。”，得益于情报部门的便捷和主脑的直接使用权，昆延能篡改几乎任何信息，使其合理化。当事件的报告交到皇帝面前时，老希古只是匆匆看了一眼，就明确了这一事件如果是自己处理，方式也跟这个中尉一样。
事后，昆延只在军事法庭呆了2个小时，就出来了。第二天，他便面见皇帝，成为了上尉至今。
也正是因为这个事件，昆延在内阁里常常受到鄙夷。
现在，只需要等待外交官鲁莽行事。
单单一项罢职还是不够的，昆延回忆起墙面上的油画，进入房间前外交官随身秘书的表情，还有那几个刚刚看见的随从，随即命令卫兵密切监视塞巴斯的所有通讯信息，他期盼对方还有更大的漏洞，一旦出现，必定足以一劳永逸地葬送这个敌人。
“去中心医院。”
“遵命长官。”
办公室内。
昆延走后，澜给鲁迪发送了一个隐秘的压缩包，里面的代码可以创建影子聊天室，使两人不受暴雨和监视的影响秘密联系，鲁迪似乎很激动这种违法行为，他在飞船上愉快地收下了代码。
“我知道你要做什么。”鲁迪的消息闪烁起来。“Bravo。”
澜发了一个拜托了的表情。
“放心琼斯，交给我吧。”
在面临危机时，鲁迪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兴奋和跃跃欲试。
“长官，准备好了。”希瑟在塞巴斯身旁说道，窗外的暴雨愈演愈烈。
“琼斯。”外交官刚刚的慌张不见踪影。“我需要你留下。”
塞巴斯在保护面前这个女孩，到了这一步，能少牵扯一些人就是成功。
果然.....澜心想，无论对方是要保护自己还是怎样，现在她已经从计划中被剔除了，她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，明亮的瞳孔蕴含着许多思考，外交官便没再在意，转而对一旁的希瑟做了一个手势。
“开始吧。”